京都高台寺里的茶室

纯道

（本文原载《茶道》杂志2021年6月）

         位于京都鹫峰山之麓的高台寺是一座日本名刹，最初是由丰臣秀吉（1536-1598）的正室北政所建造的古寺，其造型宏伟壮丽。丰臣秀吉病逝后，夫人北政所（1548-1624）为祈祷其夫冥福，出家为尼，号高台院湖月尼，以安养修佛。北政所在京都一带寻觅结庵之处，最后选定位于鹫峰山麓旁的现址作为修行之地。

        高台寺始建于庆长十一年（1606），于宽永元年（1624）迎请建仁寺高僧三江绍益为开山住持。高台寺在营造之际，一统天下的德川家康（1542-1616）为笼络丰臣秀吉的旧部，稳定政局，曾给以极大的财政援助，特意指示部属担任修缮监督，以最高规格修建寺所；并大手笔地将伏见城内北政所的居所、茶室等迁移到寺内，使得落成的寺宇异常华丽宏伟。

        遗芳庵是京都当年的文化人兼富商灰屋绍益与游女名妓酷爱的茶室，与其相邻的鬼瓦席被认为是改良过的茶室建筑。鬼瓦席因为在书院式的茶室壁龛里挂了一个鬼脸瓦当而得名，后来这两座茶室都从灰屋绍益的旧宅移建到了高台寺。

        遗芳庵里的“吉野窗”是一个圆形的窗户，它是遗芳庵最重要的特征，如果事先预约，就可以在这里体验坐禅和茶道。据说江户初期的吉野太夫笃信佛教，就向北区常照寺供奉巨资建寺，并捐朱门一座，名“吉野门”。吉野太夫是京都的名妓，是在众游女中地位最高，姿容秀美，具备知性与教养，能唱擅琴，咏歌弈棋样样精通；还是茶道、花道、香道高手，俗称“花魁”。

        常照寺内有一座吉野太夫经常去喝茶的茶室，装有一面巨大的圆窗，只有下部略缺一块，寓意不完满的人生需时刻追求佛法圆满，这便是“吉野窗”的由来。在镰仓明月院，也有一扇著名的吉野窗，但那里的氛围要明快许多。

        在京都的源光庵另有一个圆窗，一个方窗，圆窗被称为“顿悟之窗”，方窗则被称为“迷惘之窗”；圆窗代表禅、智慧和整个宇宙世界，方窗则代表人间世界的执迷不悟、逃脱不掉的人生八苦，两窗对应，就是要让人自己去体验其中的况味。

       现在高台寺举办茶会主要还是在遗芳庵茶庭里举行，根据不同主题又可以分为八种形式的茶会：遗芳庵朝茶席、七夕茶会、浴衣茶会、观月茶会、北政所茶会、鬼瓦浓茶席、夜间故事茶会、新绿茶会。为激起更多人参加的兴趣，高台寺发放一种“高台寺茶会印章卡”，鼓励参加者集齐这八个茶会的印章，集起后还会邀请收集者来参加一个自己所喜欢的茶会。高台寺里还有湖月庵和玄路庵茶室。

         在高台寺的北面有一条狭窄的石阶参道，直通高台寺塔头冈林院，这是在江户时代的1608年，由久林元昌创建的塔头，在1616年时得到了临济宗僧人三江绍益的中兴。冈林院里的茶室“忘知席”在近年来才建成，水屋朝西南方向摆成了八字形，茶室有四贴半榻榻米大小，仿造里千家“又隐”建造，包括有台目床、壁入角有杨枝柱、柳钉、北面壁龛、茶道口、道库口、天花板有网代竹竿缘、架设等，与“又隐”不同的是，东南有贵人口，左边有下地窗；躏口的上下也有地下窗户；北面的壁龛开了圆窗，连接着佛龛。

        忘知席茶庭保留着桃山时代的氛围，被漂亮的苔藓覆盖着，浓郁而美丽。在冈林院的门旁边，放着“见之藏闻之藏”的三地藏。如果用右手或双手抚摸，则与“不看不说不听”的否定想法相反，可以成为积极的人。

         高台寺曾经作为曹洞宗寺院而存在，但现在却属于临济宗建仁寺派的寺院。高台寺执事长后藤典生曾说：“高台寺是充满了对丰臣秀吉思念的寺院，洋溢着深厚的温柔之情。”以开山堂为中心，向东西延伸开来的池塘庭院据传是小堀远州（1579-1647）之作，他是日本历史上享有盛誉的园艺建筑巨匠。寺内的主建筑开山堂、灵屋、卧龙廊、观月台全为仿唐建筑，和中国寺院建筑不同的是他们不在同一条中轴线上，而是象棋子一样散布开来。登上灵屋右侧的山头放眼望去，中日两国不同的建筑风格各显其趣，相映生辉。

        高台寺莳绘被称为绚烂的桃山美术的杰作，优美而纤细，高贵而优雅，其缠绕固定的技术，已是日本漆艺的代表性技法。早在桃山时代，它就不仅用在器物上，还在建筑物上施以莳绘，从而突破了莳绘的应用空间。在高台寺的灵屋里，至今还保留着用华丽莳绘装饰的台阶、橱柜与佛龛，这些莳绘作为高台寺的象征而闻名于世，因此同样的技法和相似的莳绘一般都被通称为“高台寺莳绘”。

      《花筏》是另一件桃山时代的莳绘精品，被定为日本重要文化遗产，现保存在高台寺灵屋里，它描绘的是漂流在河里的竹筏，并以此来象征人的生命。这幅作品形象生动地描绘了释迦牟尼的教诲：所有的事物，包括我们的生命，都不会停留在一点，而是永远流动着的。

        由于北政所温良贤惠，克己节俭的品格风范，广为古今世人爱慕推崇。当时的高台寺及其塔头，一度成为都城贵族大名及文化雅士等众多人士聚集的地方，成为京都的文化中心之一。“高台寺湖月会”就是出于喜欢丰臣秀吉和北政所而产生的一项文化活动，该会的名字是由北政所的法名命名，至今，“高台寺湖月会”仍时常聚集到许多文化人，为了让自己能够舒心快乐，人们希望在此度过一个心旷神怡的时光。在这里举办的演奏会、演唱会、展览会、研修会上，可以结识到许多京都名人，经常去参加活动还可以申请成为“高台寺湖月会”的正式会员。

        高台里的伞亭和时雨亭都已被列为日本重要文物遗产，两座茶室相隔不足十米，几乎连成一体。人们拾阶而上，先是看见茶屋的茅草顶，再是茶室的土墙和窗，最后才看到屋基，这种抬头仰望的过程，刚好慢慢释放出对这两座古老茶室的敬意，联想到茶室主人背后的故事，更让人肃然起敬。

        伞亭的正式名字为“安闲窟”，亭顶竹木呈伞状结构，就像一把撑开的伞，故称“伞亭”，它是根据日本茶圣千利休思想建造的茶室，侘寂而素朴，端庄而稳重。这座茶室原来建在丰臣秀吉旧居伏见城内，是丰臣秀吉与北政所共同使用过的茶室，后来在建寺时才迁至高台寺，因此当北政所使用伞亭时，没有一点陌生感，有时难免又会触景生情，回想起与丰臣秀吉共同生活时的场景。

        旁边是更为高大的时雨亭，它是全日本唯一的一座两层草庵式茶室，类似中国云南傣族的高脚屋，这是北政所当年登楼远眺、品茗、纳凉之处，也是她发幽幽思念之情的地方。两座茶室的门都敞开着，方便游人参观，但它们都已基本上不再使用了。